联系我们
如您对参会报名、网站使用、内容发布有任何疑问或改进意见，请随时与我们进行沟通！
客服企业微信
期待您的宝贵意见
张剑光 中银香港法律合规与操作风险管理部副总经理
本次主要从三个方面介绍“黑天鹅事件与复杂思维”，第一是问题的提出，第二是我们应该建立怎样的思维方式，第三是具体工作中应形成的工作机制。
这次疫情对于风险管理的从业者而言，是一次非常大的冲击。我们对于以往的一些风险管理的方式方法，特别是思维方式，需要回顾和反思。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疫情的影响会如此持久，影响的范围会如此深远。人员的流动、贸易的往来等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疫情的问题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近些年来我们常常面对的都是一些重大的、不确定的事情。例如2018年发生的中美贸易战，时至今日其所产生的影响我们仍然难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判断；又如前一段时间郑州的强降雨天气所造成的洪涝灾害。谁能想到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的降雨量相当于平时郑州一年的降雨量呢？这些频繁出现的黑天鹅事件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黑天鹅事件发生得越来越频繁，而且每一次黑天鹅事件都会超出我们以往的想象，而且是越来越大，一次黑天鹅比一次“黑”。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黑天鹅事件？
黑天鹅事件频发，并且造成影响越来越多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越来越高。首先是金融市场的变化速度越来越快，比如过去某一个业务机会的存续时间可能会有一年甚至更长，而现在机会往往转瞬即逝。其次，技术发展越来越快，互联网、大数据等各种技术的发展推动着银行商业模式发生一系列的转型。我们现在提出的敏捷发展、嵌入式的系统、开放式的银行经营模式等观念，从提出到开始实施的周期越来越短。
第二，现在技术的发展将我们整个社会越来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种紧密的联系所带来的后果是其产生的级联效应会被放大，其中所产生的因果关系很难用我们以前传统的线性因果的关系进行分析。这意味着事物跟事物之间、原因跟原因之间、一级原因和二级原因之间的关联所产生的复杂的反应，很难被准确地分析和判断。而现在的技术发展使这些因素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们所发生的因果关系和反馈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比如技术的发展使得这次新冠疫情在全球的传播速度前所未有，中国的疫情和美国疫情的传播可能仅仅相差一个航班的时间。以前我们对于传染病的控制主要采取隔离的方式，但是现在整个社会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使得这种隔离的难度、压力和所付出的成本越来越多。技术的进步使得因果关系本身的非线性特征被进一步放大，而这种放大使得我们判断和分析原因的难度加大，以往的评估和判断的经验往往很难借鉴。
第三，内部的管理存在一定的稳定性。尽管以上两点是风险管理所面对的外部环境的特点，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我们以往所依赖的经验越来越不能作为从业者去进行风险管理判断时的依据和假设条件。也就是说，我们内部的管理，内部的思想理念、管理模式和工具的变化和发展实际上并没有同外部环境的变化一样快。比如现在我们用的操作风险管理工具与十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们对于业务持续性的管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COVID-19这种大规模、持续久突发事件有很好针对性的安排。
操作风险管理的一个基本假设是基于以往的经验和从业者自己的认识来做出来的。这引发了我们的思考：在过去以评估和预测为主要预设前提的风险管理的思维，能不能满足或者适应现在极端事件频发的环境下风险管理的需求？
演化思维是指在不确定的环境中，通过快速试错、快速迭代以及内部的竞争精神，去印证假设，适应环境和滚动发展。演化的思维实际上是自然界本身就已经存在的一种应对不确定环境的生存策略。达尔文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就包含了这个思想，即我们本身所面对的环境就是不确定的，利用这种不确定的环境，创造出独特的、更好的生存方式。因此，演化的思维可以概括成以下三点。
1. 不以预测为前提规划行动，而是以问题为导向进行反应
银行以往的风险管理都是以预测为前提，基于过往的数据的收集情况，对于高频低危的事件，通过一定的拨备来进行成本效益的考虑；对于高危低频的事件，我们可以将它的损失确定在一个大致的区间内，通过一些资本的拨备来进行防范。整体的思维实际上是以防为主，以过去的经验对未来的预测作为前提来进行管理。但是在当前这样一个社会，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和黑天鹅事件频发，这种管理思维风险管理过程中所带来的挑战越来越大。
那么，我们可以从演化的思维当中去学习构建风险管理的框架和思维方式，进而形成有关的管理工具。其中最主要的是要形成以结果为导向的反应，即不以追求确定性为目标，而是去主动拥抱和接受这种不确定性，作为我们考虑问题的前提。但是这要求我们需要基于现实的状况，能够有一个及时的、连续性的反应，而不是优先考虑这个反应的好坏对错。有了反应以后才会有好坏之分，如果我们连反应都没有，那就无法得出什么反应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哪些方法应该被淘汰，哪些应该让它留下来。并且我们要对留下来的方法进一步地改进，在与外部不确定环境的相互作用当中不断地去改进。这就是演化思维的特点，是以结果为导向所进行的连续性的反应。
2. 以局部的牺牲（试错），带来整体的进步和改善
以我们的人体为例，人体每天都有新陈代谢，不断地有旧的细胞死亡，又有新的细胞产生。但是正是因为有生生不息的旧的淘汰与新的产生，才使得我们整个人体能够保持活力，在这个复杂不确定的环境当中能够生存下来。这样一种局部牺牲的新陈代谢的方式用到风险管理当中，实际上是要求从业者要有一种思维，即不要认为失败或者说小的失败是不可接受的，因为失败本身就是整个风险管理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局部的失败和个别的失败，就不可能有整体不断的改进。这种通过局部个体的牺牲来换来整体系统的完善和进化的思维，可能需要成为今后风险管理当中的一个准则。
3. 建立足够的冗余
局部的牺牲是有成本和有代价的，如果我们没有建立足够的冗余，那么一旦系统在试错的过程当中崩溃，其带来的风险将超过我们的安全边界，使得整个风险管理体系难以承受这样的负载。比如我们人体各项器官的功能等方面的冗余度都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建立足够的冗余是应对黑天鹅事件和突发事件，或者作为一个演化思维过程中必须要考虑的一个因素。
演化的思维的这三个特点，实际上就是强调我们要与风险共存，要坚持长期主义的一种思维方式。
演化思维所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风险，期权思维是演化思维在金融体系当中的一种典型的代表和特点。期权的本质是锁定风险（成本）的同时追求无限可能的收益。所以期权思维的一个特点就是要充分利用波动性。波动性本身实际上就是不确定性，根本上来说就是我们要掌握对风险的主动权，而且要充分利用不对称性来考虑有关的风险管理资源。
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环境当中，发展和风险管控实际上是一体两面，紧密结合在一起。现在银行中业务发展是专门的机构，风险管理是专门的机构，它们相互之间在很多工作的协同方面，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并没有在一个场域里面来考虑问题。那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果用演化的思维去考虑在不确定的环境当中的业务发展，风险管理和业务发展部门的摩擦会更多。如今这种以不同视角看待同样的问题所带来的冲击将会给银行带来更大的影响。
现在银行业的发展更加强调线上银行业务。线上银行业务本身既是一种业务转型，也是一种风险控制的具体体现。过去很多操作风险管理都是去管控人的行为，但是在业务线上发展以后，它带来的一个好处是很多对人的管控在减少。从这个意义上看，怎么样去构建一个发展和风险控制同构的治理体系，把常态和应急、风险和业务之间的这种关系树立在治理体系上，我们还需要再进一步。
我们以前在考虑整个系统组织的时候，更多地是考虑跟外部的竞争。但实际上现在面对的不确定性的环境当中，如果没有一种多样化的内部竞争机制，就一定会形成一种“隧道现象”。即你只能看到你愿意看到的，或者说你只知道你已知的位置，无法知道、或者不可能知道、或者没有一种机制去知道未知的位置。而恰恰黑天鹅事件和不确定性之中给我们带来冲击的，并不是我们已知的风险，而是我们未知的、根本没有想到的风险。因此，要提升我们对于未知风险的认识，就需要我们内部形成一种不同观点、不同意识、不同工作方式的柔性的组织。在相互的竞争当中，在相互的对外界的不确定性的反应的过程当中生存下来，让我们能够有机会了解到未知的位置。
冗余资源投入机制不仅是一个量的概念，还是一种思想和方法。到现在为止，整个金融体系、社会组织主要通过集中化的管理、规模化的运行来控制成本和提高效益。但是这样的一种规模化、集中化的运营，其所带来的成本下降和效益提高的同时，也使得整个组织更加脆弱。比如有些城市将整个供水、供电等城市基本的生命线都集中在某一个厂，或者说某一个物理地点，只要这一点受到影响，整个城市的运转就会被摧毁。银行的经营管理也存在同样的问题，比如过去银行一直强调系统和授权的集中化管理，所有的决策都是一层一层地往上收，基层更多的是一个执行层面，决策主要是由总行或者是一级分行来进行有关的管理。但是现实的问题是，一旦上层的决策和判断错误，就会导致整个银行系统体系的崩溃，或者带来极大的成本。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对于冗余的建立，就不仅是物理意义的量上的概念，而且是一个机制上的考虑。我们需要在应对黑天鹅事件当中，在目前越来越不确定性的环境中，考虑对冗余资源的管理。
现在各家商业银行都在建立一些柔性的敏捷反应机制。这种机制过去更多地反映在IT系统和业务系统，而如今业务单元里也在形成一些柔性的敏捷发展的组织模式，特别是在现在的互联网经济下，银行都是围绕着场景来建立一些业务发展的组织。但是这种试错机制还没有在风险管理领域形成，从而抑制了风险管理的创新和发展。银行现在使用的方式方法，未能发展出更加符合这个组织的，更加灵敏反应的风险管控特色的一种机制。银行业可以在风险管理的领域当中去尝试着做一些这样的安排，把业务领域的一些做法引入到风险管理领域之中。
银行过去的决策体系往往是预测、信息收集、反馈，如此形成一个管理风险管理的循环。但是以前的一些黑天鹅事件只是短暂的巨大的冲击，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同这次疫情一般的长期的持续巨大冲击的事件。此外，疫情这个黑天鹅事件还在不断地变化和演化，意味着我们去进行信息收集和判断时的外部环境始终在变。比如以武汉应对疫情的反应为例，最开始的时候决策从正规途径层层下放，但是整个决策体系的反应跟不上疫情发展变化速度，所以当时武汉很快进入了一段短暂的混乱时期。然而在这样一种混乱状态之下，各个基层组织、社会自发地组织形成了一套反应机制。当时医院里面缺少口罩等防疫物资，首先能够提供的并不是红十字会，而是很多以微信群为基础的自发组织。他们通过各自的关系，从各个渠道搜集了很多的口罩和防疫用品，在初期阶段应对了疫情。他们的行动并没有组织的安排，其工作与管理都是在反应的过程当中逐步形成的。这样自发形成的反应机制，恰恰是我们在初期或者在应对重大不确定性事件的时候非常需要的一种反应体系，它能为我们了解重大事件的信息并形成有效的决策创造条件、带来时间。所以尽管武汉的疫情防控在后续形成了从中央到地方更加规范和完善的，能够组织动员更多资源的一套决策体系，但是前期的反应体系同样功不可没。正是在这样一种反应和决策相互推进的过程当中，使得我们对于整个黑天鹅事件的风险的管控，形成了一个循环。因此我们现在需要有意识地去培养这样一种反应和决策机制，以应对潜在重大风险的突发事件。
上述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和考虑最终要落实到具体的风险管理的工具、方法和理论体系上，可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希望能够通过大家共同的努力，使得操作风险的管理，特别是对于极端事件的管控，有一个更好的发展。
（责任编辑：唐寅灏）
来源：TGES 2021高级研讨会：内控合规审计和操作风险管理（9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