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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曙 青岛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发展部总经理
2010年以来，银行的利润增长出现了很大变化。 2010 年到 2015 年利润走势一路下滑，特别是 2016 年出现负增长，这与 2010 年以前相差巨大，参见图 1 。
图1 商业银行利润总额增速
中国银行业的主要利润来源净息差也经历了很大变化，从2011年到 2017 年经历了断崖式下降。此外，净息差在银行之间也出现分化，例如 2017-2018 年大行与中小银行（股份制银行、城商行）之间出现了比较大的差距。
图2 商业银行净息差
从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可以发现，从2013年开始，不良率一直在持续上升。从 2013 年到 2018 年，银行都在讨论 “ 资产荒 ” ，而所谓 “ 资产荒 ” 其实是缺少如意的资产，即高质量资产难以发现。 “ 资产荒 ” 伴随着不良率一路上升，这反映出经营环境出现了很大变化。
图3 商业银行不良率
2010 年以前，中国经济发展方式是粗放的，所以企业总体处于成长期和成熟期。但次贷危机以后，我国经营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经济从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增长，初创企业、转型企业、问题企业增多，这对银行形成很大的挑战。这种情况下，好企业、优质资产就较难寻找。
图4 经济转型带来融资主体的变化
此外，利率市场化也是银行面临的不确定情况。2012年 6 月 8 号是中国利率市场化的标志性日期，从此存款利率允许上浮。存款利率从固定到允许上浮，而后幅度越来越大，直至解除限制。利率市场化对银行的冲击与影响首先体现在前述的银行净息差上。 2015 年以后利率市场化加速，相应的银行净息差也加剧下滑。
另一个不确定的经营环境是金融脱媒加速。商业银行的存款增速从20% 左右的增速，到现在只有个位数增长。对银行而言，现在的存款很难获取，因为理财挤占了市场份额。
到2019年，互联网普及率超过 60% ，网络零售在社会零售总占比也超过 25% 。网络在生活里已经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而且对未来的经济冲击可能越来越大。从银行的角度而言，直观上互联网的发展体现在电子替代率。到了 2019 年上半年上市银行平均电子替代率已达 94% 左右。互联网会改变用户的一些习惯，对于银行，除了资产负债结构外，其渠道等方面也都开始受到冲击。
此外，还有平常没有关注到的另外一种力量，即数字经济。2016年以来数字经济的对总体经济增长的贡献度非常高，平均超过 60% 。数字经济有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要注意，它改变了我们的生产效率以及资本效率。
数字经济对经营环境产生了很大冲击。可以发现，数字经济发展已分出若干梯队。第一梯队是广东、北京、江苏、上海，第二梯队主要是四川、浙江、湖北等，第三个梯队包括山东、陕西、福建、湖南等。事实上在疫情期间，大家已经开始感受到非接触金融的逐渐兴起，而监管方面也在鼓励发展非接触金融。但金融活动不能离开经济，如果没有理解到数字经济正在悄悄地发生，一味的做数字金融是难以成功的。
GDP增长速度的持续下行引发焦虑，但这将是总体趋势。社科院研究指出，经济增速后续还会持续下行，甚至到 2% ，这是经济发展的总体规律。如果把银行近几年的净利润增长和经济增长放在一起，可以看到整体上银行的增长是顺周期的。
图5 商业银行的顺周期性
当然，经济增速持续下滑背后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人口红利的消失。可以发现，劳动力人口在总人口中的占比在2010 年后持续下行。这种情况造成的很大影响是储蓄率减少。劳动力人口增速下降导致产出增长放缓，进而收入下降，储蓄率也相应减少。如果不负外债，储蓄恒等于投资，储蓄率的下降自然会引起投资率的下降。
图6 人口结构与储蓄、投资的关系
投资率下降对经济的冲击体现在投资对经济的贡献越来越小。这主要是储蓄率降低，投资率被动相应减少，对经济的贡献率也越来越低。相应地，消费成为对经济愈发重要的贡献力量。国内最近提出的 “双循环 ” 大格局，其背景就是国内消费市场逐渐对经济起到支撑作用。而从三产业角度来看，第三产业占据主导地位。相较于以前以工业为主的投资模式，当服务业在经济增长中越发重要时，银行该如何适应这种变化、对服务业提供高效的金融服务？这些都导致了银行额外的焦虑。
“防风险、去杠杆 ” 是中国金融未来的重要工作。重点风险领域主要包括以下内容：影子银行依然存在；房地产泡沫依然值得重视；地方政府过度负债一直存在，尚未很好的解决；国有企业高杠杆率以及民间非法集资。
次贷危机以来，我国经历了三次大的加杠杆。其中第二次“加杠杆 ” 是以非标资产的形式开展的，造成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扭曲，导致银行业的非标占比急剧提升。国有行相对比较克制， “ 加杠杆 ” 的非标资产主要是中小银行。这种行为短期会为中小银行带来利益，但是在日后终究要付出代价。当环境一旦发生变化，比如利率政策导向一旦转向，会对银行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图7 银行业资产负债表的异化
2016年央行提出了宏观审慎评估体系，一共有 7 大项，包括资本和杠杆情况、资产负债情况、流动性等。对于中小银行，资本和杠杆的影响是最大的。在这个体系下，资本的广义信贷杠杆能力钝化，比如增速超过某个临界值后，宏观审慎资本充足率要求将随广义信贷增速正比提升，对应的就是杠杆倍数的断崖式下降。资本与杠杆情况在这个体系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对中小银行规模扩张有较强的约束。
观察可以发现，上市银行之间在2017年的净息差差距非常大，最小 1.25% ，最大 2.67% ，有一倍的差距。尽管经营环境不太好，但银行表现出现差异，这些差异就是自身原因导致，而非系统性因素。个体性差异直接体现在净息差分化上。净息差和哪些管理活动相关？利息净收入主要对应资产负债管理活动。对于资产负债管理活动，衡量其管理水平就是观察营业收入的高低以及营业收入是否能保持可持续性。可以说，银行的资产负债管理的差距主要导致了业绩的不同。
2017年净息差普遍跌入低谷促使很多中小银行开始思考资产负债管理建设包括制度、流程、系统建设等。明确资产负债管理方法的前提是清楚资产负债管理的内容。 2017 年，麦肯锡提出中国银行家的新使命就是重塑和经营资产负债管理表，利用资产负债管理、流动性管理、资本管理三大工具重塑资产负债管理同年，《中国金融》也连续发表两篇文章，一是时任工行董事长易会满提出重构银行资产负债表；二是时任交行董事长牛锡明先生也提出要实施资产负债全表管理。
美联储对资产负债管理的定义是：资产负债管理的工作内容是保持银行生息资产收益率与付息负债成本率之间的点差，同时保证充足流动性。其中涉及的是净利差与流动性。美国货币监理署则指出，有时资产负债管理是利率风险管理和利差管理的同义词，而有时候资产负债管理包括利率风险管理和流动性风险管理。学术上的定义则更宽泛，认为现代金融机构不同部门的专家通常做出各种贷款决策，其中关于资产负债和资本管理的决策就是资产负债管理。这个定义把资本结构管理也纳入到资产负债管理中，即利率风险管理、流动性风险管理、以及资本管理构成整个资产负债管理的内容。无论是美联储还是美国的货币监理署，都从利率风险管理和流动性风险管理的视角来看资产负债管理。国内提到资产负债管理首先想到的一般不是风险，而是资产负债的结构总量，例如境内贷款、对公贷款、零售贷款发放量等。当然，背后具体的措施是一致的，即进行资产负债管理时，实际管理的都是流动性风险和利率风险。
图8展示的模型是我过去几年从事资产负债管理工作所形成的经验总结，主要针对中小银行资产负债管理。
图8 中小银行资产负债管理内容
为何加入客群管理？对中小银行来说，最脆弱的是客群基础不足。没有稳固的客群基础，如何稳定地获得资金、投放资产？所以客群管理是资产负债管理的根基。五大行有广阔的渠道与很大的客源，故不存在客群管理的问题。
图9 资产负债管理流程
从决策流程来看，资产负债管理既面临外部压力，也面临着监管政策和经济环境的约束。银行除了进行表内表外的管理，还面临集团化的状况，即进行并表管理。任何一个企业所有的管理起点都是资本，因为所有的管理活动，从股东的角度而言，追求的是 ROE 最大化。所以银行的资产负债管理的起点也是资本，将本求利。在此基础上，资产负债管理包括规模管理，即调整结构，这一部分是我们传统理解上的资产负债管理；此外是定价管理。除了外部定价，也包括内部定价，即内部资金转移定价。在规模和结构外，还要进行风险管理，流动性风险、利率风险等也很重要。如果外部的利率或环境发生变化，公司的资产负债结构是否稳固，能否承受这些变化的冲击？由此要进行事先前瞻性管理，而这些管理是之前银行的计财部或者财务部所忽略的。此外，对于中小银行来说，还要考虑客群定位、考虑如何发展客户。这不仅是营销部门的工作，而是需要从全行角度考虑的发展战略：银行的目标客群种类都有哪些，如何获客等。确定目标客群后，要以客户为中心，根据客户需求构建产品。
资产负债管理建设可分为三个阶段。一是短期管理，以流动性管理为主，兼顾流动性和盈利性来调整其资产负债规模，特别是期限结构。但银行需要盈利，不能仅为流动性就简单牺牲利益，要实现短期回报和长期价值的平衡，因此第二阶段是前瞻性管理。前瞻性管理是在对经营条件、外部经营环境判断后对资产负债结构做 “前瞻性 ” 安排与调整。三是相对高级的阶段，即把战略管理和资产负债管理相结合。坦率讲，现在很多银行的战略发展部或者研究发展部门与资产负债部独立工作，没有交互。如果将战略管理与资产负债管理相结合，未来有很多方面都可以研究，尤其是客群方面。客户定位、客户分群是战略问题，所以要形成客户分群经营和资产负债结构联动。这要求资产负债管理部的人员对产业、行业、区域经济进行研究，但通常这部分工作都在研究发展部门进行。尽管表面上应各司其职，但实际上很难实现紧密结合。中小银行组织管理架构通常采取研究部门和资产负债管理部门并列的方式，它并不利于资产负债管理向高级阶段演化。
资产负债管理首先面临治理架构的问题。这里的治理架构并非公司治理架构，而是指资产负债管理要明确管理内容与职责边界。在资产负债表结构中，最简单的拆分是资产与负债。进一步，第一层资产方面包含贷款与投资，负债则包含存款和同业负债等。在第二层，贷款方面包括公贷、个贷，而投资则包括标债和非标等。很多银行进行资产负债管理时会停留在这一层，再深入到第三层就容易发生擦枪走火，例如公贷下细分是各个行业的资产规模与期限，这些内容在很多银行属于信贷管理部门的管理范围，有越界的问题。就经验而言，第三层的安排应纳入资产负债管理方案。职责边界不清晰，资产负债管理的深度是无法达到的。
图10 资产负债管理的边界
其次，要对政策制度进行规定。对于资产负债管理，只有先将治理架构、政策制度理顺，工具与系统才能有效管理。
国外将资产负债管理理解为流动性风险管理和利率风险管理，流动性风险管理和利率风险管理是资产负债管理两个不同的工作，它们是一对矛盾体，既对立又统一。其对立性体现在，假设所有资产均为现金，流动性当然可以得到充分保证，但盈利则难以保证；相反，如果资产都是长期限贷款，收益得到保证，但流动性则被牺牲。流动性覆盖比例和净息差的负相关可以体现出上述的对立性。事实上，资产负债管理的目标就是在流动性风险和盈利目标之间找到平衡。
图11 流动性覆盖率与净息差
要想进行有效的资产负债管理，发挥资产负债管理委员会的作用至关重要。香港监管局曾在《本地商业银行的治理结构》中提到的最佳管理实践：资产负债管理委员会是有效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进行资产负债管理几年以来，一个经验就是要充分发挥资产负债管理委员会的作用。不少中小银行的朋友都遇到资债会形成的会议决议执行难的情况，这需要靠政策、制度去制衡。例如建立监测、预警、超决议的流程与制度，从发起、报备、审批、反馈、执行，形成闭环管理。
资产负债管理委员会的主要工作内容包括资产负债管理、总量以及结构管理、流动性风险管理、利率风险管理、以及资本管理等。
流动性风险是常见的灰犀牛，它在我们身边，而我们却熟视无睹。北岩银行是次贷危机中英国倒闭的第一家银行，对市场形成很大冲击。北岩银行发展迅速，从1998年到 2008 年，其资产从 170 亿英镑增长到 1135 亿英镑。北岩银行选择市场融资获取负债资金，到 2008 年，其市场融资接近负债的 50% 。同业的钱到期就得偿还，非常脆弱，北岩银行的结局也证明了这一点。
北岩银行在早期就改变了风险偏好，允许同业负债或者市场融资占比很高，意味着它的市场风险偏好、流动性风险偏好发生改变，由此埋下隐患。而在危机之前的几年，货币环境较为宽松，流动性宽裕，从而粉饰了流动性可能存在的问题。流动性过于充足会导致人们麻痹大意。 2008年的次贷危机导致整体流动性收缩，市场的平衡被瞬间打破，融资也变得困难。老字号的北岩银行由此在次贷危机中轻易的走到了破产。
银监会认为流动性风险是指商业银行无法以合理成本及时的获得这个充足的资金，重点在合理成本与及时。中小银行的董事长一般关注两个方面：一是流动性。流动性一旦出现问题，引发挤兑，银行就无法生存；二是资本充足率，没有资本就无法开展业务。但很多做资产负债管理的同行反映，高层对流动性管理并不太重视。这是因为董事长关注的流动性和业务部门关注的流动性风险管理并不指代相同。董事长们关心及时获取资金的能力，要求不发生挤兑；而进行资产负债管理时，由于挤兑现象极少发生，日常关注的是银行以合理的成本获得充足资金，这与高层的理解认识不一致，当然就会产生不被重视的感觉。当然，现在已逐渐回归合理的认识，即流动性风险是既要有合理的成本获得资金，又要能够及时的获得充足的资金。流动性包括全社会、银行业，以及单个银行的流动性。中国金融体系以银行业为主体，不存在社会流动性充足而银行流动性不足的情况，但可能存在银行业流动性非常充足，单个银行流动性不足。所以进行资产负债管理时，不能因为银行业或是整个社会流动性充足，就认为不存在流动性风险。
流动性风险识别是确定风险来源、性质的过程。在外部，包括诸如外部经济环境、流动性是否充足，以及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等因素。而除了外部风险，内部风险也需要注意。内部风险来源于对资产负债尤其是期限结构的安排，包括资产负债集中度、资产缓冲能力等的安排。如果安排不当，市场发生变动时想要及时获得资金则要付出高昂代价。除了内外的一些因素，流动风险还可以通过其它方式派生产生，例如出现大量不良资产影响到声誉，或是出现案件风险，就会造成和同业的业务资金往来变得困难。
流动性风险和其他风险也存在一些区别。一是在风险表现方面，市场风险、信用风险等都是以损失来衡量，而流动性风险则是用现金流期限缺口来衡量。二是风险补偿方式不同。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操作风险等出现事件以后，一般用盈利或者资本来对风险进行弥补。而流动性风险不靠利润、靠盈利来弥补，而要动用现金储备、备用融资额度，无障碍证券回购、出售资产等来弥补资金缺口。
流动性风险的计量方式主要有三大类，包括缺口计量、流动性指标与压力测试。
首先是指标法计量。在银保监会建议的流动性风险计量框架下，对于规模在2000 亿以上的银行有四个监管指标：流动性覆盖率、流动性比例、流动性匹配率以及净稳定资金比例。部分以前作为监管指标的内容，比如流动性缺口率、核心负债依存度，现在变成了监测指标。
在2008年次贷危机后，巴塞尔委员会提出了流动性覆盖比例、净稳定资金比例两个指标，要求规模 2000 亿以上的银行执行。流动性覆盖率（ LCR ）考虑的是压力情景之下，银行能否够通过变现资产来满足 30 日的流动性需求。这个指标引导银行进行几个方面的业务。一是增强缓冲，即要持有一些较好的优质的流动性资产。二是要注意产品优化，比如尽可能少的在产品里面添加提前支取的条款，保障负债到期的确定性。此外，要和客户增加联系，增强粘度。另外还要优化客群，即避免依赖大批发客户资金，要分散经营，着力经营小额、分散零售、小企客户。 LCR 这个指标希望银行构建良好的中短期流动性结构。另一个指标就是净稳定资金比率（ NSFR ），它和 LCR 的共同点是对流动性资产和负债的流动性特性的认定规则一致。不同点是时间范围， NSFR 关注的是更长时间，以一年来划界的观察。在实践中管控这个指标时，有几点可以关注：一是贷款的剩余期限超过一年时，其折算系数都非常高，这对 NSFR 的管理是不利的；另一个特别需注意的就是非标，非标债券无论剩余期限如何，权重都是 100% ；此外，对于负债端，鼓励个人存款。
现金流缺口分析是非常好的工具，可以确认在不同的时期，比如隔夜、7 天的时间资金是缺口还是富余。虽然缺口计量的想法很好，但真正实施难度较大。尽管有《流动性期限缺口统计表》（ G21 ），但这个统计报表存在缺陷，它是从监管角度考虑的，完全依据合同期限来制定，而没有进行动态考虑，例如很多个人存款在到期以后会续存。当然也能理解，作为监管指标，它难以给出合理的存款到期后续存的统一比例，故一律认为存款到期取出。所以尽管这个报表可以做缺口分析，但它其实并不十分现实有用，这也是流动性缺口率由监管指标改为监测指标的原因。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流动性缺口分析仍然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过其中涉及到对客户行为的分析依然对中小银行形成挑战。
坦率讲，许多中小银行都将流动性压力测试当做应付监管要求的差事。在实际运营中确实很难看到压力测试与经营活动之间的关系，因为压力测试讨论的是极端情况下的应对。但我的经验是，无论是否向领导汇报，作为资产负债管理部门，都要进行流动性压力测试，考虑是否会发生极端情况，以及如果发生极端情况，流动性能否承担等。如果流动性不足则要准备预案，尽管不一定要汇报，但一定要做好准备，所以流动性压力测试做作为准备工作还是很有必要的。
目前中小银行的流动性风险管理的组织模式主要有三类。
一是资产负债管理部门负责制定流动性政政策、框架，由金融市场部门实际进行流动性头寸管理、投融资计划、交易操作等，两者相互分开。
另一种就是在资产负债管理部建立一个交易台，但这对中小银行来说存在一些挑战。交易台和市场应有多远的距离？对于中型的银行，比如招行，本身规模比较大，即使做司库这种交易台，其人数也充足，比较适合这种模式。尽管这种模式不一定适合更小的银行，但也有些银行也开始了尝试。
还有一种折中的方式，即由资产负债管理部门向金融市场部门下达融资执行计划，由金融市场部门具体进行相应的融资执行操作。和第一种模式不同的是，第一种模式是资产负债管理部门只做流动性政策框架，而在这个模式中变成了融资的操作计划。
市场风险在以前与中小银行、甚至整个中国的商业银行距离都较远。当提到风险，第一是信用风险，第二则是操作风险，再则是流动性风险，对市场风险则往往不大重视，这是由于当时利率尚未市场化。利率市场化的后果就是市场风险加大，产生了净利息收入的分化。这种分化最主要的原因就体现在市场风险管理的差距。中小银行的市场风险管理能力欠佳，所以其净利息收入受到的冲击非常大，自然会影响其净息差。
利率风险即利率波动对银行财务的影响，可以从两个视角来度量。一是整体收益角度，即利率波动对净利息收入的影响。二是经济价值视角，即利率变动对未来净现金流的影响，是更全面的长期利率风险计量手段。这两个视角一个关注短期，一个关注长期。对于中小银行来说，基于目前的利率风险计量技术以及财务报表中传统的认识：更关心净利息收入，而不是讨论银行的具体经济价值，因此，采用整体收益角度去评估利率风险可能对中小银行是更现实的选择。由此，进行银行账户利率风险管理就是对净利息收入和净利差进行计划、监控、以及调整，保持其基本稳定，这是中小银行资产负债管理中利率风险管理的目标。利率风险包括重定价风险、期权性风险、收益率曲线风险以及基准风险。基准风险现在表现十分明显，目前贷款利率定价已确定以 LPR为基准，但是存款利率基准这几年就没有变动， LPR 下调对银行就会形成明显的基准风险。重定价风险对中国的银行来说影响是非常大的。从美国的经验来看，在低利率波动的时候，基准风险最高，其次是重定价风险，而在高利率波动时重定价风险最高，基准风险其次。但对于中国而言，影响最大的是重定价风险，其次是基准风险。
利率风险计量的方式十分丰富。分析工具包含缺口分析、久期分析、收益模拟以及经济价值模拟等。但并非每种风险都可以用所有方法衡量，例如短期的净利息收入波动风险就无法通过久期分析来处理。所以要根据想衡量的风险选择不同的分析工具。
无论是监管还是银行本身都在推行账户利率风险管理体系，很多的系统开发商也提出他们能建立这样的系统。中小银行在进行限额制定时要谨慎，否则会遭到其他高管层的非议。通常的限额制定，比如净利息收益在收益率上下 200BP的波动情况下，净利息收入波动幅度不超过 4% ，描述清晰，但事实上难以理解。因为在中国既有存贷款曲线，也有金融市场业务的金融市场曲线等， “ 上下 200BP” 是指哪个曲线的变动？由此造成的混淆会导致难以理解。这需要整个行业进行思考，否则如果仅为了满足监管要求来制定限额，最后就会变成表面工程，被人诟病。
一是风险计量时要注意到中国利率体系的特殊性。中国利率的定价是二元体系，由信贷市场和资金市场组成。由于存在两个市场，所以利率也包含两个体系。二是重新认识重定价风险。重定价风险是中国银行业面临的最大利率风险，但要注意区分业务到期以后业务重置和针对浮动利率产品的重新定价两种情况。 2016年下半年，有银行预期到接下来贷款利率要上升，将重定价周期调整缩短；但是，贷款基准利率从 2015 年 10 月份后一直不变，尽管贷款执行利率确实在上升，但是在基准利率不变的情况下，即使缩短重定价周期该银行也享受不到利率实际上升的重定价好处。三是要重视政策和制度。技术人员通常会注重流程、应用工具、系统，但是对政策的管理，即风险管理的框架、政策会忽视。 2017 年有不少中小银行判断 “ 去杠杆 ” 是长期行为，利率将持续上升，但都没有将它文本化、制度化，没有转换为相应策略，导致在实际执行时没按照预判方向操作，最终遭受损失。四是重视情景分析，很多时候情景分析和压力测试一样，被认为仅仅是满足监管需要。但事实上情景分析也应经常进行，例如资金利率上升导致利息支出、公允价值变动多少等等。一定要把情景分析变成常用工具，而不仅仅因为它是假设的情景就疏于分析、管理。
在整体经济环境发生变化的背景下，目前的管理难点痛点在前瞻性管理。前瞻性管理需要对宏观经济与金融形势进行研究和预判。以前的资产负债管理无非是定价与规模的计划管理，而现在外部环境在随时变化，且有时候变化非常大，因此必须对经济形势进行研判，进而采取相应的策略，例如预期利率上升，对于同业负债而言，一般应进行长期融资；反之则是短期融资。当利率走势无法判断时，则要采取平衡策略，但一定要敢于承认无法判断形势。资产负债管理在前瞻性管理上一定要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如果可以有预判、有方向就采取相应措施，反之则采取保守策略、相对平衡的策略。
风险是什么？是落空的预期。在前瞻性管理中，当利率发展与预期不一致时，预期落空就带来了风险。因此，银行必须进行风险容忍度管理，即确定当利率走势与预期不一致时，银行能承受的最大损失，在范围内就继续，否则需要调整与修改策略。
针对流动性风险管理与利率风险管理的特征，前述的更多是其对立关系。无论是流动性覆盖率与净息差的负相关，还是流动性缺口率与资本利润率的负相关，都显示出其对立性，而流动性风险管理与利率风险管理这两者其实还存在统一的部分。在实践中，关于流动性风险，管理层一般会询问当前以及月末、季末以及半年末流动性水平如何以及调整方案；而在利率风险方面同样也会询问类似的问题。这都包含着共同的关注点，即前瞻性的调整资产负债规模、结构与期限，以达成流动性风险管理与利率风险管理的目标，在这一点上两者是统一的。
来源：本文为刘晓曙先生在天弈全球专家研讨（ TGES）2020前沿讲座系列五“资产负债管理(含流动性风险)、资本管理和风险偏好管理”的发言实录全文，供读者参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