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金融基础含义及发展原则探索

林亚臣 马上消费金融公司副总裁，原广发银行首席信贷官

 

习近平总书记（2021年10月18日）关于数字经济表达了两个方面：一是“要把握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和规律，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二是“要规范数字经济发展，坚持促进发展和监管规范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在发展中规范，在规范中发展。”我们可以将上述讲话精神直接用于数字金融，只要将上面的数字经济四个字换成数字金融即可。毋庸置疑，把握数字金融发展趋势和规律，推动我国数字金融健康发展是贯彻发展数字经济方针的重要方面；同时，要坚持规范数字金融发展，坚持促进发展和监管规范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发展中规范，在规范中发展。因此，明确数字金融的确切含义，以及如何推动数字金融发展和如何规范数字金融的发展，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都至关重要。以下，作者将就这些方面作简要且深入的探讨。

 

一、明确数字金融的基础含义

金融基本上是随着人类文明兴起而发展起来的（可追溯的考古证据出自3800年前的古巴比伦），其基本业态可以用六个维度来衡量和刻画，同时，这六个维度的特征也是其发展阶段的标志（限于篇幅，省略相关分析）：

1)业态环境 –金融机构营业形式（实体或虚拟）；

2)运营基础 –如何服务客户；

3)信息处理 –交易信息如何获取和处理；

4)交互模式 - 人、人交互，人、机交互，人人、人机组合交互；

5)决策模式 - 契约模式、基于信用、法律保障为基础，决策规则是如何制定的。

6)管理模式 - 手工管理，手工和系统结合的管理，系统自动管理；

那么，什么是数字金融？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回答数字金融的前一阶段，我们通常称之为传统金融；由传统金融，按照经济和金融发展规律，自然而然就进入了数字金融，就可以自然地刻画何为数字金融。 

按照上述六个维度，传统金融可以描述为如下（限于篇幅，省略相关分析）：

1)业态环境 - 实体社会；

2)运营基础 - 机构网点；

3)信息处理 - 客户提供纸质材料；

4)交互模式 - 人、人交互；

5)决策模式 - 人工参与决策机制；

6)管理模式 - 手工干预的管理。

按照上述定义，今天，在中国仍有很多金融机构，其主要运营方式仍可划为传统金融模式，这在一些城商行、农村商业银行、以及各种机构中普遍的存在。

人类文明的发展从未停过，科技在现代经济发展中大显身手，计算机、（移动）通讯技术、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等…改变了经济发展的走势、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改变了人们的日常行为。例如，手机带来的生活方式的变化直接改变了人们的行为，从过去到银行网点办理业务到直接随时随地在手机上办理业务。另外，据大数据估计，每个人每天花在手机上的时间超过6小时。人们行为的改变引起个人所要求的外部环境的变化，进而促使了市场的改变，产生新的需求，形成新的市场。而这一切变化顺应了人性自然发展和自然追求，因此，得到了进一步加强。新兴市场的形成和新需求产生了新的供给侧，在金融方面，直接表现在原来的金融业的六大维度发生了变化。在科技、人的行为、新的供给侧的相互作用、相互引导、相互推动下，新型的经济发展阶段就自然而然地慢慢形成了，我们称之为数字经济，而其中的金融行业也从过去的传统金融模式慢慢进入到数字金融阶段。因为金融可以通过六大维度来刻画，数字金融也可以通过这六个维度完整地刻画出来，使人豁然开朗。

按照上述六个维度，数字金融可以描述为如下：

1)业态环境 - 实体社会，（移动）互联网虚拟社会；

2)运营基础 - 在业态环境中数字化运营；

3)信息处理 - 数字化处理（结构化数据、半结构化数据、非结构化数据）；

4)交互模式 - 数字化交互；

5)决策模式 - 系统全自动数字化决策；

6)管理模式 - 系统全自动数字化管理

上述六个维度的确切含义完整地刻画了何为数字金融，但读者肯定还有隐隐的不明朗的感觉，那就是因为“数字化”这三个字的确切含义。过去，在早年上个世纪50年代计算机问世时，数字化是指可用0、1比特记录在计算机的过程。当今的数字化和过去使用数字化的概念不可同日而语，在当前的科技发展水平中，数字化的确切含义如下：

1)可度量化；

2)可实施量化的最优化决策；

3)可实施系统自动执行的决策管理；

就当今科技的发展阶段，数字化的含义用上述三个方面来刻画既完整又准确，其中的详尽论述，限于篇幅，在此略过。

有了上述关于数字化精确定义的补充，何为数字金融就完全明确了。我们可以用读者熟悉的形式给出数字金融定义的文字描述：

数字金融（包括互联网金融 、大数据金融）定义 -  在现实环境（包括现实社会环境+互联网虚拟社会环境）中，以大数据为基础，以数字化交互、决策、管理为主要运营模式的金融业态。

明确数字金融的确切含义十分重要，它可以使我们准确定位问题的关键所在，可以提高交流效率，可以看清前进的方向。夫子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一些讨论数字金融的文章、评论、和论断，由于对问题的关键含义没有完全把握，经常出现自相矛盾、以偏概全、不知所云的现象；而这些只会为推动数字金融健康发展带来噪音。

 

二、遵循数字金融发展趋势和规律

纵观金融的发展历史，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经济和科技的发展，必然推动金融的发展并促使其适应经济和科技的发展。一个简单的现象揭示今日金融发展的背后逻辑：一天24小时里，人们除睡觉和工作外，80%的时间花在了手机上（以我国为例，手机使用的渗透率高达80%，2018年12月的统计，移动互联网用户超过11亿，单日人均使用手机时长超过6个小时）。科技带给人们手机，结果改变了客户行为，形成了新流量集聚地 - 互联网。如果金融机构仍然以网点获客，他们将发现来网点的客户越来越少，逐渐地没有新增生意了。这个现象告诉我们：随着科技的发展，诸如互联网、物联网，移动技术，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广泛应用，经济活动和外在社会发生了根本变化。 这些变化带来了人们行为模式的变化，而人们行为模式的变化又形成了新的市场需求。这个新的市场需求造就了巨大的发展动力，诸如非常多新的市场机会，新的市场涌现，和旧有市场的消失，从而推动了传统模式向新模式的转化（详细论述请参见笔者所著《零售金融风险管理概论》）。 这是不以人的主观意识而改变的必然结果，反映在金融上，就是在前面所谈到的六个维度上由传统金融的模式变为了数字金融模式。金融机构如果不积极求变，相当于放弃市场，那一定是被历史潮流甩在后面。因此，零售金融进入数字金融阶段是必然的，它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而转移。面对这一发展趋势，我们都应以积极主动的态度顺应发展潮流，推动自身的变革。

人类文明的发展不会停，科技的发展不会停，人们追求幸福不会停，在数字金融阶段，金融的发展也不会停。金融通过其六大维度，展露其发展变化，但所有的发展变化都来自两大原始动力：一是科技发展，二是人性的自然追求发展（人性自然追求是什么，如何来描述和论证，此处省略）。在科技发展中，那些顺应了人性自然追求发展的先进技术得以发扬光大而改变了人的行为，由此，产生新的供给侧；而那些有违人性自然追求发展的所谓新科技则如昙花一现即被淘汰。在科技、人的行为、新的供给侧的相互作用、相互引导、相互推动下，在数字金融的基础上，新型的经济发展阶段将自然而然地慢慢形成了，我们可以称之为智能经济，而其中的金融行业也从数字金融阶段进入到智能金融阶段。这一切的演变也可以用金融的六大维度来刻画。

按照上述六个维度，未来的智能金融可以描述为如下：

1)业态环境：现实社会、（移动）互联网环境、物联网、元宇宙

2)运营基础：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智能生态（模式化且标准通用的，诸如智能模式、智能数据、智能算法、智能系统、等等） 

3)信息处理：大数据、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感觉、生物模态、…

4)交互模式：智能交互（数字化交互、智能机器人交互）

5)决策模式：系统全自动智能化决策

6)管理模式：系统全自动智能化管理

如同对数字金融的讨论，我们这里也需要对“智能化”这三个字的确切含义给予精准描述。就当今的科技发展水平，智能化可以描述为对运算智能、感知智能、认知智能的实施使用。而何为运算智能、感知智能、认知智能可以简单列举如下：

1)运算智能：通过算法实现的判断能力，例如：alpha Go；

2)感知智能：由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其他多种生物模态等所获得信息而实现的判断能力，例如：人脸识别，自动驾驶等等；

3)认知智能：通过复杂的智能生态而实现的“认知”判断能力。

如何知道数字金融会这样发展呢？回答是一切都正在发生中。为了不误导读者，有必要在此做个简要（限于篇幅，详细论证略去）说明：就现在人类的认知，人工智能是有其局限性的，因此，智能经济或智能金融业必然有其局限性。在技术层面，对无法数学化的问题，和在哲学层面，休谟的无解问题 -“事实”推导“价值”都是人工智能所面临的局限。

 

三、探索数字金融合理健康发展原则

如何保证数字金融合理、健康发展呢？答案是：要遵循数字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数字金融的发展也要“发展”和“监管”两手抓。那么，金融行业在目前的阶段应该如何推动数字金融健康有序发展呢？我们认为，符合数字金融阶段的特点和发展趋势，结合在实践中遇到的挑战，我们提出以下五大原则。

（一）合理性原则 - 市场公平正义和消费者保护：

1)对社会有利 - 有助于社会公平正义； 

2)对市场有利 - 有助于市场健康可持续发展；

3)对客户有利 - 有助于提升客户生活品质和幸福感。

这个原则的意思是：数字金融发展对社会要有利，对市场要有利，对客户要有利。这个原则看起来似乎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如：现在很多导流平台为了最大化自己的转化率做借据分发，对自己平台有利，但对市场没有正面效用。因为增大了多头，而且是隐藏的多头，扩大了市场风险；对客户也没有正面效用，因为容易让客户过度负债；对社会最终也是弊大于利。在这里，各大平台就没考虑合理性原则，对社会造成了一定的隐患。

（二）最优化原则 - 行业发展和运行效率：

1)质和效率最优化 – （沙盘推演和模拟测试）冠军－挑战者决策模式；

2)决策最优化 – 数据整合、量化指标、数据分析、预测分析、最优决策、表现追踪六部曲。

最优化原则是一家银行、一个企业或消费金融公司等，自身要追求的，也是一定要坚持的。最优化是数字金融最显著的标志。尽管有些机构声称自己如何使用大数据来提高产出效率，但仔细掰开来看，其中还仅仅使用了数据整合部分，与最优化要相去甚远。

（三）信息安全原则 - 金融稳定和运行正常一定要保证：

1)系统安全 – 安全性保障体系，且要有plan B；

2)数据安全 – 政策、流程、制度、监控，全方位确保安全。

在数字金融阶段，信息完全至关重要。由于科技发展迅速，很多金融监管使用了一些开源软件、外包服务、以及测试不完整就上线运行的程序，这些都给信息完全防护埋下隐患。因此，有必要在数字金融阶段再次强调信息完全的重要性。

（四）稳定性原则 – 如何做到在宏观上审慎，微观上也要审慎等：

1)既要坚持宏观审慎，也要坚持微观审慎，以现有监管架构为指导主线，渐进有序丰富；

2)以风险可控的小规模测试为方法，在监管透明的条件下，有序创新发展。

稳定性原则是金融机构必须永远遵循的原则，不论金融发展到什么阶段。因为金融市场的强关联性，因此，个体金融机构也必须遵循稳定性原则。在数字金融阶段，稳定性原则的重要性更加突出，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此阶段被放大，所以，必须反复强调稳定性。

（五）加强风险管理原则：

1)新型欺诈风险 – 核身、账户控制、数字盗用、不断翻新的电信欺诈… ；

2)新型交易风险 -  稳定性、安全性、截流、洗钱…；

3)新型信贷环境风险 – 线上、O2O、极低门槛信贷环境 … ；

4)新型渠道风险 – 渠道信息真实性、规范化、操作的不可控性…；

5)新型技术风险 – 数字环境急速扩张（趋势是越来越快）带来很多技术挑战… ；

6)新型法律风险 -  数字环境的法律缺失（例如，数字资产的归属）…；

7)新型声誉风险 -  数字环境的真假难辨、急速、放大效应…。

社会上有一种错误观念，以为工具或科技可以改变风险，这是极端危险的想法。从哲学层面来讲，风险，归根结底，是由人性熵的自然发展和环境的碰撞而产生的，这一本质是无法改变的（详细论述请参见笔者所著《零售金融风险管理概论》中国金融出版社）。新的科技和工具或许会带来新的判别风险的手段但不会改变风险，但同时，新的科技和工具一定会带来新的风险挑战，上述七个方面就是对在数字金融阶段新的风险挑战的概括。

在结束此文前，笔者想强调，在现有信息基础建设、法律法规建设、科技发展阶段，金融数字化工作还未彻底完成；在某些市场、业务种类、和业务环节仍需要大量的人工干预，不可为了数字化而强行实施数字化，从而给业务带来风险。数字金融阶段的发展仍是一个较长的过程，只要我们认清方向，坚定不移，持之以恒，全面完善的数字化金融一定是水到渠成。

责任编辑：张语婷

来源：TGES 2021（第十七届）中国金融风险经理年度总论坛：

零售消费金融与风险管理（11月）